看着那宝贵救命的解药就这么炸成了飞灰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合适地用来形容此时的场景，充斥着每一个人胸腔中、脑海中、心中的，只有两个字。
愤怒。
看着解药在自己的眼前炸成飞灰，渚瞪大了双眼，张大了嘴，没有合适的形容词形容他的表情，鹰冈变态般地看着渚的表情狂妄地呼喝大笑着：“就是这副表情！就是这副表情！啊哈哈哈哈！不如把他写成观察日记如何？！啊哈哈哈哈！”
机械般地回头看了一眼状态越来越差的寺坂，渚的表情慢慢地凝固，慢慢地低下头，紧紧地握住地上的那柄钢刀。
“无声的沉默，正好是愤怒的最高境界。”
亚希的声音无形之中响起在众人身后。
“井上同学！？”
“你们是想看着渚把人杀掉？还是想让他怎么？”亚希的语气平静，不带一丝感情，但话语中却含有极度清醒的提示，寺坂看向直升机坪上越来越黑化的渚，咬了咬牙，手慢慢地拿住了旁边的电击棒。
“或许有时候，活着，比死亡会更加恐怖。”
渚的状态非常的糟糕。
如果让他就这么持续的黑化下去，他有一百种方法让鹰冈死掉。
但是杀死了又怎么样？
他只是一个初中生。
让一个初中生过早的背负上杀人的经历，那不是一件好事，就算他杀的人罪大恶极。
或许，他还会背离自己的内心的真正的选择，走上一条本不属于自己的无法回头之路。
而亚希也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，才开口提醒寺坂等人不要让渚一直黑化下去。
渚清澈的眼睛早已经被不理智的红色火焰所取代，周身隐隐散发着近乎于实体的死气，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被黑色的薄雾笼罩着，只有脸上那一对喷着火焰的双眼仍然显得清晰可见。
“杀了你……杀了你……杀了你……”
不断嘟囔着冰冷的字眼，渚已经被愤怒逐渐地冲昏了头脑，慢慢地举起手中的钢刀，清秀的脸上满是狰狞，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鹰冈，全身的肌肉紧紧地绷着，只待一到临界点就暴起攻击。
“不行，这样子一直被愤怒侵蚀下去的话，渚很有可能会在战斗中因为过于执着于情绪变动而失手，而一旦失手就是彻底的失败，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！”
乌间在局外看的一清二楚，这样下去越拖越不利于渚，而自己这边又没办法进行支援，实在是急死人。
“千叶，速水，准备好你们手中的枪，一旦你们认为有值得开枪的紧急时刻，记住，生死不计。”
亚希在众人身后，对千叶和速水下达了指示。
乌间想反驳，但是终究是没有开口，毕竟解药已经被摧毁了，如果再让渚出现什么意外，那就是得不偿失了，这种时刻能够保住一个是一个。
不过乌间想要的是活捉，杀老师的杀心同样不可忽视。
“渚彻底发狂了……”
不破掩着嘴，震惊地看着浑身死气越来越浓厚的渚。
“我们也想宰了那个人渣！”吉田等人显得也非常的气愤，但随即却担忧起来：“不过渚，真打算杀人吗？”
亚希看着直升机坪：“如果说你们在不提醒他，他或许真的会做出什么傻事。”
寺坂硬撑着自己，举起手中的电击棒，拼尽全身的力气，把电击棒向渚砸去。
“啪！”
电击棒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，径直砸中了渚的后背。
这一砸砸醒了渚，砸散了渚周身环绕的黑色死气，砸飞了渚双眼中的赤红，砸回来了渚心中的一丝清明。
“你在干什么！渚？冲动个鬼？！急个鬼？解药被炸掉的时候，你用怜悯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对吧？！”
寺坂大声地呵斥着渚：“改改你那总是先为别人担心的去他吗的毛病！你个矮个子小豆丁！不就是一个鬼病毒么，睡一觉喝点热水就好了！”
“寺坂……难道你……”矶贝吓了一跳。
寺坂连忙挥手示意矶贝先别说话，继续对着渚怒道：“哪怕是那种人渣，只要你让他停止呼吸那也是杀人罪，你就他喵不会用自己的笨蛋脑袋仔细想想，你就真的甘心被愤怒冲昏头脑，然后放弃争取这一百亿的机会？！”
杀老师趁热打铁也跟着劝说道：“寺坂说的没错，渚，你杀了他也是毫无意义，上面也会让你陷入不利局面，而且他也根本不具备解药的相关知识，我们还可以问下面那个下毒的，这种男人，让他晕过去就算你成功了。”
鹰冈不屑地喝到底下众人的话语：“干嘛干嘛？少在哪里乱泼冷水，不动真格的杀过来有什么意义？”随后病态地残忍地从牙缝中挤出话来：“只有用屈辱般的样子粉碎这个小矮子的真正的杀意，我的屈辱才会真正消除！”
杀老师大声对渚说道：“渚！把寺坂的电击枪捡起来！那个男人的性命和老师的性命，他所说的话和寺坂所说的话，仔细想想，到底哪边更加有价值！”
寺坂终于承受不住病毒的侵袭，慢慢坐倒在地。
吉田和木村连忙伏下去照顾着寺坂：“真是的，你是拖着这种身体跟来的啊。”“这么硬撑着……”
寺坂死命地承受着不适：“闭嘴！看那边，渚！在不出人命的前提下，宰了他！”
看着众人殷切的目光，渚也做出了回应，他捡起了地上的电击棒，插在腰间，右手紧紧地握住钢刀，外套也呼呼啦啦地被风吹走，吹向天台这边。
“不对，他的眼神虽然没有火焰了，但是还是没有高光，他还没有完全从愤怒中脱离出来！”
“渚！不出人命的前提下，干掉他！把他放倒！后面的事，我来办！”
平空一声炸雷，亚希的一句平平淡淡的话彻底震醒了渚，感激地看了一眼亚希，渚的眼睛虽然仍然没有恢复到正常状态，但是也在慢慢地恢复高光。
这边鹰冈还浑然不自觉，看到渚收起了电击枪，拿起了钢刀，还在哪里嘲讽：“哦哟哦哟，好帅啊！看来你非常想要用钢刀啊。这下我也能够放手了，对了，这里还有备用的药，如果你不动真格来杀我，或者是下面的人想要妨碍我，那这些药，我也给它毁掉！乌间！可别来捣乱哦！得花一个月才能做出来的药，这也是最后的希望哦！”
希望出现了，但是考验也异常严峻。
“乌间老师。”杀老师开口了。“如果你认定渚的生命有危险，请不要犹豫，向鹰冈开枪。还有，千叶，速水，记得狙击掩护乌间老师，并且封锁住鹰冈的进路和退路。”
乌间愣了一下，显然是没料到这么一个能够看透一切的老师，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，说明现在已经是千钧一发的危机和困境险境。
“而且，虽然之前成功地将三个杀手撂倒，但是现在，立场已经对调，面对着已经不对渚起轻视之意，而是全力以赴的鹰冈，渚想要获得胜利的几率是，10%！”
“啪！”
另一边，鹰冈一脚踢飞了渚，强劲的脚力让渚感觉到自己的腹中仿佛天翻地覆，一下子飞出老远。
“哪怕他失去了理智，但他仍然拥有着精锐部队的战斗能力，破绽少到任何奇袭都无法奏效。”
直升机坪上的战斗简直就是一边倒，渚被鹰冈单方面地虐小鸡一样的打来打去，像是一个人肉沙包一样，丝毫没有任何办法面对鹰冈全力以赴的攻击。
“呜哇！”
再一次被踢到在地，渚已经浑身是伤，腹中，脑袋中，全身仿佛要炸裂开来一样，原本清秀的脸庞遍布淤青血迹，胃里翻江倒海，不断地往外干呕着。
看着渚已经第八次被打倒在地，鹰冈露出了病态的笑：“喂喂，别趴下啊，这才哪里到哪里啊，才刚刚开始呢！”
“那么，我也该用上这个了。”
鹰冈从另一边拿出了一把钢刀，拿在手上随意地把玩着，慢慢地走向渚，举起了钢刀，对着渚疯狂地叫嚣着：“我要把你的手脚都砍下来，做成标本好好地欣赏着！”
“开枪？亦或是不开枪？”
乌间也陷入了两难之境，沙老师此时也没了方寸，场景一片混乱。
“乌间老师……开枪吧！再这样下去渚会死的！”茅野又把希望放到拿着手枪的乌间身上。
“等一下！不准出手！”
“寺坂！？你还看的下去？”业急了。
寺坂强忍着病痛侵袭，看着业，勉强挤出一丝苦笑：“业，你动不动就不参加训练，应该不知道吧！渚那个家伙，还有一手王牌！”
杀手罗夫罗，伊莉娜老师的老师。
渚曾经和罗夫罗单独相处过几十分钟，估计在那几十分钟之内，罗夫罗给渚传授了一招独特的杀手锏。
“前戏够足了，接下来，就是把积攒的精神波，一次性释放出去彻底击垮对方意志的时候了。”
跪倒在地的渚，思绪仿佛回到了几天前，自己和罗夫罗单独相处时的场景。
“刚才那就是必杀技？”
坐在地上，渚一脸懵逼地看着罗夫罗。
罗夫罗不置可否：“没错，可就算是我这么说，你应该也摸不着头脑吧。作为一个杀手，我在许多的危急时刻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个技巧才得以度过难关，要发动这必杀技是得有前提的。大致可归为三点……”
思绪回转，来到现在，渚仔细地感受着这一切。
“第一点，拥有两把武器！
手中的钢刀，腰间的电击枪。
“第二点，对方是个高手！”
没错，对方鹰冈，精锐部队出身，防卫省特务部的精英特工，几分钟之前还打的自己死去活来。
“第三点，敌人知道将死的恐惧！”
闭上双眼，静静感受身边的各种变化，渚扬起了一抹可怕的微笑，睁开了紧闭的双眼：全都具备！
面对死亡毫不畏惧的微笑、面对强敌毫不退缩的微笑、面对险境毫不放弃的微笑、面对将死之人毫不留情的微笑！
“这熟悉的，萦绕在噩梦中的微笑！”
就是这个熟悉的感觉！
弥漫着漫天的杀气笼罩，时常在噩梦中盘旋不散的微笑，和带着微笑慢慢走向自己的瘦小身影。
这一切，是那么的熟悉。
鹰冈立刻慌乱了分寸，满头大汗，像是想起了不久前被渚的表现所支配的恐惧。
思绪回到过去……
“说是必杀技，其实也不是一定可以杀死对方的招数。”罗夫罗伸出手，把渚拉了起来：“说破天，作为杀手，理想情况下一定是能够杀死对方的，但是有时候现实却不会那么的顺利，尤其是在面对无懈可击的高手的时候。但是同样的是，在这种险境中创造出必杀环境的招数，就是为了必杀，而产生的招数。”
“在摆好架势之前，用最快的速度，在最远的距离，使出全力！”
罗夫罗的教诲仿佛仍然在耳边回荡，而渚在带着死神的微笑慢慢走向已经乱了方寸的鹰冈的同时，脑海中也在飞速地运转思考着战机。
面对着带着死亡的微笑走向自己的渚，鹰冈已经无法调动任何清醒的意识去面对渚。
渚内心已经是一片空明，他冷静地查找着对方的破绽：“时机就在进入鹰冈的钢刀的攻击范围前的一刻，越是接近，敌人的注意力就越偏向于钢刀。”
慢慢地走近鹰冈的跟前，渚眼中鹰冈的破绽也越来越多。
渚已经欺身到鹰冈的跟前进入了鹰冈的钢刀的攻击范围之内，这一刻，渚手中的钢刀放开了。
“放开匕首让对方的注意力一同停留在半空中，紧接着……”
越是以这种可怕的笑容接近鹰冈，鹰冈越是慌乱，当鹰冈的视线聚焦于那把钢刀，注意力随同着那把钢刀一同停留在半空中时。
“啪！”
对着鹰冈，清脆的一声拍巴掌的声音，像是冲垮破损的大坝的最后一道强力的山洪洪峰，一鼓作气势如虎，彻底冲垮了这本已经破损的大坝。
仿佛世界崩塌一样，鹰冈的脑海中真真正正地一片空白，彻底地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身体机能，意识、思维、动作、表情、反应，全部都在一声巴掌声中被拍的粉碎，空剩下那死神天降般的微笑，那冰凉的钢刀贴紧自己脖颈的走了一趟鬼门关的寒冷感，那黑色天空下，一个瘦弱的蓝色双马尾身影，带个他最沉重、最无助、最可怕的恐惧感。
“声波攻击，在对方神经最敏感的时候发出同样波长的共鸣，从而使得敌人在一瞬间失去所有的行动能力。但是，仅此而已吗？”
众人已经无法用语言描述自己心中的震撼之感，就在几分钟之前，渚还被鹰冈完全压制着打着，几分钟之后，场面倒转过来，渚一招就绝杀了鹰冈。
逆转如此迅速，结果如此出人意料，实在让人始料未及。
甚至乌间三人已经做好了狙击的准备，看到这一幕，也是惊讶地忘记放下自己手中的枪。
“当然，杀手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放倒对方的瞬间，顺势迅速地拔出第二把武器……”
鹰冈被渚的巴掌声波攻击刺激地短暂失去了身体所有的反应，渚快速地拔出了腰间的电击枪，按住按钮，对准鹰冈狠狠地电了下去。
电光飞闪，没等鹰冈恢复身体机能，强烈的电流如同肆虐的猛兽，一把扑住鹰冈，把鹰冈死死地压倒在了地上，空剩下无用的抽搐。
不到三十秒，两招，绝杀。
寂静，绝对的寂静。场面一度陷入诡异的安静和沉默，所有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，不敢相信，和之前一样，渚以弱胜强，再次放倒了鹰冈，再次在鹰冈的梦中，留下了那段，让人心惊胆战的微笑。
“渚！给他最后一棒！只要在他脖子周围电个够，就可以让他彻底地昏过去！”
寺坂看着这一幕，强撑着病体，对渚大声地叫着。
右手拿着电击枪，将半跪在地上的鹰冈下巴用电击枪拖起来，让鹰冈那已经无神、慌乱、绝望、恐惧的眼睛对上了自己的仍然隐隐散发着死神气息的瞳孔，嘴角的一抹微笑怎么也驱散不去。
“我明白了什么是杀意，明白了绝对不能抱有这种杀意，明白了将我拉出这种杀意包围的朋友有多么的珍贵，体会了被打的痛楚、实战的恐惧。你，教会了我很多，虽然你做了不少残忍的令人发指的事情，不过我觉得，我还是得单独感谢你给我上的这一课。为了表达谢意……”
“别这样！……”
“就应该用这样的表情……”
“求你不要这样！……不要用这样的表情结束这一切！……不然这表情这辈子都不会从我的噩梦中消失了！……”
“鹰冈老师！感谢你的指导！”
正对着鹰冈的双眼，在鹰冈被精神冲击施加到临界的位置，将这个微笑，牢牢地印刻在鹰冈的脑海之中！
就算他以后还能苟活，也已经是个死人了。
有时候，比死亡更恐怖的是，一生都活在阴影和无知的恐惧中。
因为那种活法，意味着生死都不由自主，死不了，也活不好。
死或许能够一了百了，但活着呢？
活着，就是最好的死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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